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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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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霍星川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步調輕快地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

陳溪不得不按著他的步速調整自己走路的節奏。

既不能走得太快,她一個小小女官,跟皇帝跟得太近實屬不敬;

又不能離得太遠,還得防止他又哪根筋搭錯了,陰陽怪氣地說她消極怠工。

陳溪跟在霍星川一步之後,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的背脊上。

他身著龍袍,紋樣繁覆,看上去莊重高華。隱約能勾勒出霍星川腰背部勁瘦的線條,他邁步帶起一道道輕風,那龍袍的衣擺便也隨之微微拂動。

在陳溪的固有觀念裏,為顯莊重,龍袍的用料應當是厚重板正的,霍星川身上這料子倒比想象之中的輕盈。

陳溪看著那揚起的袖口,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若一年四季都裹在沈悶厚重的冬季款龍袍中,那這皇帝做得豈不連中小學生都不如?

中小學生的校服還分冬裝夏裝呢,還不興人家皇帝搞幾身龍袍替換著穿嗎?

陳溪被自己這套龍袍和校服的類比邏輯弄得有些好笑,又不敢笑出來,只得強行憋著。

可有時候就是本身沒多好笑的事情,越憋笑反倒越覺得好笑,憋得她臉有些微微發紅。

或許是陳溪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太久,霍星川轉過頭。

見她果真正粉面含春地盯著他的後背看,他正色道:“曹安不在,朕便親自提點提點你。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對朕存有肖想。”

陳溪:???好自戀一男的。

不,你放心,我對你毫無感覺!

陳溪開啟無線腹誹模式。

說話要講證據的大哥,誰肖想你了?!

“朕知道,朕的出身相貌人品才學樣樣無可挑剔,完全是按照你們姑娘們熱愛的模板刻出來的,全長安的女子誰能不喜歡朕呢?旁人平日裏見不著朕也就罷了,你不一樣,”

霍星川突然變得語重心長,

“陳溪,站得再高,也莫要生出‘手可摘星辰’的錯覺。”

陳溪感覺自己險些要被他氣得背過氣去。

他把話說得那麽露骨,她又不傻,自然聽得出他是在告誡她:

你貼身服侍朕,更容易被朕的魅力所吸引,但你不要對朕心存幻想哦。

陳溪的心中發出了忍無可忍的怒吼:

神他媽“手可摘星辰”!

搞得好像你霍星川是什麽宇宙頂級流浪小生,全銀河系都愛你一樣!

別人不說,你的魅力和你的CP林墨山相比都差了十萬八千裏好不啦?

清醒點吧霍哥哥!

話說回來,禦書房女官究竟是什麽垃圾工作?天天伺候這種自戀狂魔!

下一瞬,陳溪聽到自己卑微的聲音:“多謝皇上提點,民女謹遵教誨。”

霍星川很滿意,用“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欣賞地看著她,笑道:“不必自稱‘民女’。如今你是朝廷官員,該改口稱‘臣’。”

陳溪很配合地扯了扯嘴角,認命地跟在霍星川身後繼續往前走。

陳溪感覺她未來的女官事業愁雲慘淡。

遇上霍星川這麽個惹不起也躲不起的頂頭上司,她上輩子怕是造了滔天巨孽。

難道她陳溪是那種摧眉折腰事權貴的慫人嗎?

她不是!

怪只怪這吃人的封建社會!

怪只怪這自戀成性的狗皇帝!

此刻,陳溪無比懷念現代社會!

猛然間她福至心靈!

到禦書房工作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試想,禦書房藏書浩如煙海,指不定其中就有哪本上邊記載著穿越回現代的方法呢?

禦書房和陳溪想象中的不大一樣——或者應該換個說法,陳溪想象中的禦書房和真實的禦書房不大相符。

陳溪想象中,禦書房身為皇家圖書館,布置陳設應當是高配版的大學圖書館,積簡成山、汗牛充棟,其中說不定哪一本束之高閣的典籍中就有回現代的法子。

然而實際上的禦書房和她想象中天差地別。

禦書房的藏書量不如陳溪想象中的十分之一。

古香古色的木質書櫃緊貼著一堵墻,從地面一直延伸至天花板,滿滿一墻的藏書——或者說,“僅僅”一墻的藏書。

想象中密密麻麻的書架?不存在的。

想象中浩如煙海的藏書?不存在的。

想象中皇家藏書自帶的淡雅高貴的墨香味?不存在的。

比起皇家圖書館,禦書房更恰當的定位是——皇帝的私人書房。

兼具辦公批文和讀書藏書兩重功效,是歷任帝王居家旅行的不二之選!

陳溪難掩失望,想象中古代帝王博聞廣識閱書無數,怎麽回事,就這一面墻?

嗚呼哀哉!

這些人怎麽回事?

都當皇帝了,不能多搞點書讀一讀嗎?

她身在其中,心有牽掛,一時間竟給忘了,這架空的朝代也不知道具體是何年何月。

因為年代久遠,已有的書籍本來就很少。

畢竟後世那些典籍巨作的成書時間還早著呢!

更何況皇家典籍也並不是多多益善。

必不可少的除卻四書五經之類道德教化的經典巨作,還有帝王心術、兵法絕學之類的提升皇室子弟業務能力的專業書籍。

其餘的都是錦上添花,要看皇帝的喜好。

陳溪腹誹:弄不好霍星川這皇室藏書還沒有一個勤奮刻苦的學霸高中三年消耗的輔導書多呢!

書籍這麽少,那她找到神神叨叨的志怪典籍的可能性也就跟著降低了。

相應的,重回現代的可能性也跟著變得極度渺茫。

她正在這邊暗自失落,卻聽得霍星川不滿的嗓音:“陳溪,伺候筆墨。”

陳溪慌忙擡頭,正對上他略顯不悅的視線。他妹的,狗皇帝八成又在心裏罵我沒有眼力見!

果不其然。

“禦前伺候,即便是朕好脾性,你做事也該勤謹些,陳女官。”

霍星川在桌前落了座,手邊是碼放整齊的一疊奏折,他從最上頭拿了一本開始翻閱。

陳溪被點了名,連忙斂了心思,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研墨。

眼神一瞥看見了奏折上的清雋的蠅頭小楷,她斂了視線,手上研墨動作不停,思想卻開了小差,忍不住盤算究竟怎麽能找到法子回現代。

她自認雖不算心靈手巧,但也絕不是笨手笨腳。

只是身為在新時代長大的獨生子女,誰不是集家中長輩萬千寵愛、十指不沾陽春水地長大的?

如今穿回古代,在客棧裏做體力活倒也沒什麽,只是這伺候皇帝的活實在是不好幹。

在客棧裏出賣自己的勞動力賺取金錢,這是勞動者的權利和義務,非常光榮。古今都一樣。

但是在禦前伺候卻不一樣。雖然陳溪剛剛上任,她已經感到明顯的不適了。

如果說在客棧時,她和張掌櫃是簡單的雇傭關系,錢貨兩訖,皆大歡喜。

但是在禦書房伺候——雖說是做女官,聽起來比做跑堂的高級很多——到底是直接面對帝國的君主。

他的存在、他的言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現在她們不是單純的雇傭關系,而是君臣。

直白點講,他霍星川高高在上、生殺予奪,她陳溪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更何況,她昨夜險些用燭臺錘爛他的頭,這仇怨已經結下了,要想化解怕是沒那麽容易。

做女官,雖然算不上刀尖舔血,但是倘若一個不小心再做錯什麽,哪裏讓他瞧不過眼,只怕連小命都要交代進去。

說到底,還是要怪古代這吃人的等級制度!陳溪想,得趕緊回現代。

霍星川手裏的奏折是西南地方官發來的。

開國以來蠻夷進犯屢禁不止,前陣子剛達成協議,誰知那些人根本沒有契約精神,前腳剛簽了協定,後腳又來進犯。

蠻夷每次都是小規模騷擾,讓人不堪其擾,卻又並未造成太大影響,不至於把他逼得直接開戰。

霍星川想,明天上朝得好好問問姜宇,還兵部尚書呢!還姜老大人的兒子呢!他姜宇那世代家學的兵法連西南蠻夷都克制不住?

兵部等著上位的官員可還多著呢!

也不是只有他姜宇一個可用之才!

同一時刻,可憐的姜宇大人在兵部正忙得焦頭爛額,此刻不知為何,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霍星川心氣不順,舉手投足都帶著幾分火氣。

他抄起朱砂筆,卻見陳溪傻楞楞地在研墨,揚聲道:“朱批朱批!朕要朱批,你研墨作什麽?”

陳溪正一門心思地琢磨回現代的法子,被霍星川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哆嗦了一下。

吼什麽吼啊!

朱批朱批,我看你霍星川就像個豬!

她初來乍到新官上任,他的習慣她又不清楚,他的要求又不說明白,只說“伺候筆墨”,那常規的想法可不就是研墨蘸筆嗎?

見她半刻不言語,霍星川深吸了一口氣:“陳女官,領著朝廷俸祿,做事也要動動腦子……”

陳溪心裏堵著,頗為委屈。

他的目光緩緩擡起,正撞上了陳溪紅著眼眶蓄著水光的視線。

陳溪慌亂地別開了眼,咬著唇等著皇帝下一通的責罵。

片刻靜默。

“你……”霍星川維持著擡頭看她的姿勢半晌未動,見她肩膀在輕輕顫抖,他率先打破了沈默。

“陳溪,你別哭啊,”

霍星川不知所措地望著她,沒意識到自己舌頭居然開始打結,

“你、你先幫朕把批閱過的奏章整理一下。”

他的語氣明顯便軟和了,甚至帶上了一些哄勸的意味。

只是陳溪此刻情緒濃烈,未去辨別這突然的溫和是他高高在上的假慈悲還是真心實意的寬慰。

陳溪輕輕吸了吸鼻子,低著頭從他身前繞過,到桌案的另一邊,那裏已經批改好的奏折雜亂地堆積成一個小山包的形狀。

她全程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擡眼看他。

霍星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低下頭又去看折子,在心裏把西南蠻夷連帶著姜宇又臭罵了一通。

兵部裏,姜宇狂打一串噴嚏,以手支額,上氣不接下氣。

姜尚書心想,昨夜果真不該貪涼,瞧瞧,風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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